30 July, 2012

太太下厨

这还得了,真是大事一桩呀。平常啊吃外卖,幸福一点回家吃妈妈温暖菜,次一点,也能吃到岳母大人的拿手菜,太太居然要下厨,洗手做羹汤,叫人欢喜叫人愁。

喜的是如此历史性的大事能够躬逢其盛,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,太太的手从小到大都是握笔打键盘触屏幕的,今个儿居然说她要亲自到厨房去作一餐赏我吃,害我有点忐忑不安,我做错事了吗?还是她心虚?啊咳咳,我是不是傻了,这样怀疑她的“诚意”,她一定是全心全意要对我好吧?她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煮饭的?我们认识的时候,她爸爸事先交待我不要对他女儿太苛求,她是连杯子都不会洗的。

我明白的。
会下厨的太太是bonus。
我们可以餐餐到不同的food court,kopitiam,上馆子吃,全岛都是我们的御用厨子,餐餐有人替我们操心,我们才不介意厨房有米没有,以前甚至讨论过我们的屋子不要厨房,只要一台微波炉,省出来的空间充作客厅,无限延长多好。

如今,太太下厨到底怎么回事?
我不敢问。难道要挨骂说我是狗,人家千辛万苦偷偷学了一手烧菜功夫,要给我一个惊喜,总得肯定人家的一番心意吧,怎么能先怀疑起人家的意图?
要是太太一年到头都煮饭烧菜我才懒得问,最多是问今天的汤怎么那么咸,菜怎么烧黄了,哪里学来调味的?好吃的多吃一点,不合胃口的,少吃两口抗议咯,不然怎样?

可是对于这种历史性的时刻,我想还是抱着壮士的心理准备比较好,祈祷她做一桌子好菜,谢天谢地,要口是心是将话讲出来容易多了,比较不会露出马脚;万一她烧得马马虎虎,该怎么办?吃是一定要吃的,这话要怎样讲才考死人呀,说好吃哪骗得了,老实说马虎呢她一定来个“以后要你好看”的咒语,横竖都死。太太,你可不可以维持现状,不要给我这种考验可以吗?

除非,你发毒誓不论我有什么评语你都坦然接受,不然我宁愿你不会下厨,我不怪你的,要是真的想在家吃,我宁愿自己去学,可,以,吗?

26 July, 2012

给我站起来!

那对夫妇又来了,推着他们的儿子在操场散步。儿子用力站起身,像其他学步小孩一样,微笑的望着眼前平坦的道路,不知所措,却跃跃一试,他的爸爸妈妈,像其他的父母亲那样,热切的望着孩子,用鼓励的眼神,鼓励的言语要孩子站起来,来,站起来!孩子张开双手,依旧笑着,板直了腰,就是无法控制双脚,那双脚怎么也不听使唤,连动也动不起来;孩子依旧灿烂的笑着,他的妈妈吃力的从后环抱他的腰,他的爸爸则将孩子的脚挪动,他们让他靠着铁阑干,自己站着。

是的,他们像其他的父母一样盼望孩子能自己迈开脚步,走他自己的路,只是他们盼到了却失去,得重新再盼望,孩子们学步,一年多也就能独立了,这孩子,他将来要用多少年重新站起来?那天早晨经过他们身边,心里难过。他们的孩子,不是幼儿,是堂堂六尺之躯的孩儿,一双脚变得异常瘦弱,右脑头盖骨凹陷一片,笑容灿烂,看得人辛酸,满头白发的双亲更是一脸掩不住的忧伤。

不敢去想,那曾经是如何惊心动魄的意外。
不敢去想,那分分秒秒的心痛是怎样熬到今时今日?
不敢去想,到底是怎样的力量让他们克服一切,重新将孩子领到现实的世界,重新学步,重新适应他人的各种目光。

后来的许多早晨,当上学的孩子都上学去了,当上班的孩子都上班去了,我站在高楼后窗俯视,那对老夫妇推着孩子到操场来,用力地让他学站,他们三的身影使人感叹感佩,世间还有谁比得上父母不放弃的希望?即使明知渺茫,仍不准许自灭丁点希望,别人,不相干的人,或同情,或垂怜,或唾弃或放弃都没关系,没有关系,只要一口气在,就要给他希望!


25 July, 2012

眼圈更黑

趁夜深,趁人静,将全部的世界留给自己来看别人虚构的故事。因为别人的故事紧凑,精彩,浓烈,化险为夷,团圆美好。

如此夜夜猛追,两三点才躺倒回去自己的现实,并没有一夜无梦的清幽,反倒是声色交错的怪梦连连,甚至惊醒至今犹记得那张陌生人的脸,要我拼图认人我是拼得出来的。又要预示什么了呢?

我不要知道自己梦境的预告。
我只想投入别人的剧情里浮沉,陪着伤心狂笑忧虑愤怒,赔上不胜熬夜的脸,满意了吗?满意吗?只是想重温一遍,隐约的暖意。夜里多风,剧情正火热,可一集完毕感觉心悬半空,总忍不住又一集,直到天旋地转,昏沉得无法紧跟后才起身放弃。那些喜欢参加观电影马拉松的人是怎么办到的?

故事来到结局,以后的就成了“想象的空间”,真是抱歉我没有想象力,完了就完了,梦醒了,那只是一出戏,演员都各自离戏回到现实了,而痴迷的观众却万劫不复的苦苦作茧自缚,高兴时又重播,又重来一遍,又想躲入别人作假的故事里付出自己的真眼泪真笑声。

退休老人也常入戏,他们知道别人的人生更精彩,今古中外上演的绝妙情节一生能沾上几桩?能在别人的故事里窥视到过去的一点身影,抓到半点几乎快遗忘的记忆,或联想起一些神似的故人的脸已是安慰,值得慢慢回味追思;年轻时看戏带着希望,暮年人追戏则是回望了。

趁夜深,趁人静。
我收起最后一张光碟。

20 July, 2012

还未绝望

其实我们都明白当你对一群孩子讲解完毕后,急切的问:
明白吗?不明白的请举手。
环顾四周,毫无意外的没有手举起来。

我们也曾是学生。
安静的学生,害羞的学生,害怕的学生(将手举起来犯罪了吗?)即使心里不明白,却谨守沉默是金,好像让老师知道听不明白他的解说是大罪,而且罪不可恕,宁愿假装懂,宁愿沉默,宁愿回家后自己找答案,不惜花钱问补习老师,就是不愿意相信课堂上那个教授学问的人。

为什么?
太严肃了?无法亲近?还是只要有敢死队问了他却表现不耐烦?又或者问题出在学生身上?害怕被其他同学耻笑?担心自己表现愚蠢?

站在台上的老师,理解当学生的心理的老师,该不会今天身份不同了而忘了吧?该不会不明白为何没有人回应“明白吗?”,该不会信以为真吧?

对于那些不肯自招的学生,很多省事的老师宁愿相信假象,全班都懂,太棒了。既然问他都不答,那还能怎样呢?难道要搬测谎机来验证啊?又不是闲着没事干,不懂的话让他去找补习老师咯。

有没有想过,要测试全班当下懂不懂其实不难,更不必等大考小考,即席口头询问测试就行了,如此一试虽不准确,但学生听懂多少,总是心里有数了,不是?而且,间接掌握了哪些学生不理解又不好意思承认,可以私下再教,或当场再讲解得详尽,难道这样尽责的话学生还要到外头去找他们宁愿仰赖的补习老师吗?
说句难听的,很多补习老师原是学校老师兼职的,这样做是为了什么?

诚然,学生应该学着自己应付课业,应该积极发问,应该自立。都对,学生更需要良师,细心的引导,不断鼓励他们学习和不耻下问,创造一个理想的学习氛围,那样绝对事半功倍。将孩子交到学校,就是相信老师都有能力;不到绝望,我是不愿意将孩子交给补习老师的。


17 July, 2012

别断我指

经一菜摊子,见竖立牌子上书:

Don't Break The Lady Finger

就是说呀,怎么爱挑爱选,也不能只有一种方法来判断羊角豆的老嫩罢?自己指头暗使力将人家的指头折断,轻易折断的是嫩指,硬韧的是老指,难道就非得用残害的方式来挑选自己的心头好?

再说吧,假如折断了是为了确定那是自己要的,还算良心未泯,反正带回家去后也是要斩要切,先断一指就显得不足为奇了,最恶是那些乱残害一番后又丢弃不理的,只拣那纤纤玉指,青翠欲滴的,既然心中雪亮,明知道哪根是自己想要的,为何非得祸及无辜?一个负责烹煮食物的人需要具备挑选新鲜食材的能力没错,可是对于食物基本的尊敬都没有,任意糟蹋,折损食材,要知道即使你看不上眼的,在别人眼中却仍旧是宝,对于三餐不继的人,那些甚至快要腐烂的“quick sale” 更是他们的温饱粮食,对于菜贩来说这些羊角豆都是他的商品呢,难道你任意损坏了商品不需赔钱?

其实任何蔬菜瓜果,运用眼力足于判断好坏,眼力训练未成时,可以应用触觉,置手心轻掂,实在无需又挤又捏又按,虽说食材无情,无知无觉,可是呀可是,食材都脆弱,哪堪如此折腾,寿命本就短,加上摧残,还不残喘?再说难道身边无人了吗?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将你的性情看在眼里了?或许身边四周都是“志同道合”者,大家不分彼此,因此从来不觉得折断女士的指头有什么不妥。

别说什么“又没什么大不了”,值得大惊小怪?的确不是大事,甚至微不足道呢。只是我们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,没机会做轰轰烈烈的大事,我们老是处理小小的问题,小小的烦恼,小小的事情,因此外人看我们也唯有从小小的事物着手,是这样吧?

即使很潇洒不拘小节,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,自己爱挑爱折凭自己高兴也有道理,何必活在别人的目光底下,当然,假如自己的举止不为他人带来伤害和痛苦的话。可,折断人家的指头是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,看那些横躺在竹篮里断指的女士们,于心何忍?

12 July, 2012

办不到

下雨了,等在幼儿园门口的妈妈们双手没闲着。孩子一出门口,赶快将寒衣先裹上,再穿上雨衣,你以为滴水不漏了?还早呢,妈妈们将孩子拖到一边,为他脱下校鞋,袜子,换上准备好的家用拖鞋,再谨慎将鞋袜收进塑料袋里,看着一切妥当后,方大手牵小手一路走回家,还漏了雨伞吗?

不,没漏,没必要的,这一路上回家的路都有遮盖,沿着组屋走道曲折穿梭,根本不需要雨伞遮雨。我知道因为我就跟在这些妈妈们后头,一路走回家呀。我在想呀,看来设想周到的妈妈们担心着许多万一,万一风大,万一雨倾斜,万一地面积水把鞋袜都溅湿了,万一孩子着凉了,万一生病了。

好充沛的设想。
我办不到。
要检讨吗?



09 July, 2012

快点,来!

周末出外用餐,总是一位难求,往往最好的策略就是警醒点扫射一圈,估计哪座快用完餐了,就靠过去站在近处“霸位”,只要他们一站起身,赶快冲过去,嘿,胜利!

虽然有时候也会失算,你估摸着人家快吃好了,可哪里知道其中一个离席,倒回来时,又是汽水又是水果拼盘的,哎呀呀,还不快转移目标,人家还有甜品要享受啦。

有时候你分明站离目标很近,怎么算也就是三步之遥就到手了,哪知程咬金仍会杀将出来,一屁股坐了下来,哎,大势已去,技不如人,只好乖乖另外物色。很累人是不是?还没能享用美食之前,往往得争地盘,霸位子,上演盯梢、守候、攻击的战术,还要加上准确的心理推测,否则就得在大食场里兜圈子,碰运气。

值吗?
算什么值不值得呢?根本是不这样就无法“生存”呀,不然就提早或延迟吃饭时间,再不然到那价码高档的所在用餐,也就免去了那些恼人的寻位事件。

要不然就学我女儿那样,站在人家的桌子旁边高声大喊:

妈妈,快点来,他们快要吃完了!

说真的,我很想找个纸袋罩在头上。



06 July, 2012

又看戏

已经看过的连续剧忍不住想再重温,现实中不能重来的,连续剧代替满足了,一机在手,想它演哪出它演,不愿意观赏的闷情节快速跳过,声音也给灭了;心里渴望停留的画面,随心所欲,多好!即使要演戏的重复说话,重复相同的动作,重复那个微妙的眼神、笑意、手势、神态,他也乖乖照办。

生活中,能吗?
一切都不能重来。
也无法回头,或跳过一直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结局。
(是不是要说幸亏不能重来,否则恶梦不会终结?)

一头栽进,边看边感,图的是忘了自己。
看戏,身不由己的是自己还是演戏的那个?

不必多想,多风的午后昏昏欲睡,避开家务,放下思虑,我只想重温一遍让我悲让我开怀的几幕别人的故事,想着自己不可能,此生永不可能置身如此荒谬情节,但戏剧里的七情六欲,起落曲折,都很实在,人间世情,真实得不忍逼视。

看戏去。
好梦难圆,好戏易得。
理自己艰难,看别人容易。

02 July, 2012

你的白发

你就坐在身旁,每一张都是熟悉的脸,尽管你视力有点模糊,仍旧明白这张张脸跟你有血缘关系。你坐久了,像数十年大树那样,突然说你累了,要休息一下,所有的脸只好退出你的视线,让你独自面对你和你的忧伤。

那天你也是坐在身边,我不敢数算斑白的发丝,不忍直视你的眼睛,只静静听说那些跟我有血缘关系但我没有记忆触动的人,说到激动处,我也只好说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,就原谅他们吧;眼前人好好珍惜就是。面条很细,午后的风很微,你吃了赞他们的叉烧烧得好极,我记住了,下次你来会再跟你去吃的。

下次,下次我们将在哪里相见?
下次我们将在什么情况下见面?
我不敢想。
我希望在微凉中在围炉的欢聚上四周有奔跑不休的小瓜们助兴中,而你仍是坐着,哀伤少一点的,微笑多一点的,大树盘根那样牢实坐着。丁点儿的希望,微小的,你知道的。

那天你坐得太近,哀伤太近,巨大而实在,无从逃避,我们这些熟悉的脸对你来说是不是变得陌生了?那么近,却无法替代的理解,深切的理解。不要告诉我现实如此,生命如此,谁也不能逃避躲过,不要说那些我心里早已明白的话,我只想坐着,就这样坐着,数算数不完的你的白发。